【博客來稿】不應提倡「把伴侶動物退貨」概念(撰文:三名獸醫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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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莫論在缺乏足夠而有力的科學證據下人道毁滅二千多隻倉鼠、兔子、龍貓和天竺鼠是否恰當。我想你先思考一個問題:當一個政府呼籲市民交出自己的寵物,好讓他們作人道毀滅,這個行為究竟代表甚麼?

撰文:獸醫學生Natalie Wong、Christian Chan、Audrey Leung

根據澳洲皇家愛護動物協會的資料,貓是極容易被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他們的說法是「大量研究顯示貓能夠在實驗和自然情況下感染新冠病毒」。有些貓在感染後會有嚴重的症狀,甚至死亡。那麼當地政府對此有何建議和指引呢?

若你的寵物曾接觸過新冠病毒,你應該與牠們一起在家中隔離。
若你的寵物曾接觸過新冠病毒並出現病徵,你應該聯絡獸醫以尋求意見。

美國梅奧診所醫學中心亦表示:若家中的寵物對新冠病毒呈陽性,我們應該採取與家庭成員感染新冠病毒一樣的措施,包括把寵物放進獨立房間,與其他家庭成員分開。如果寵物有新病徵,則需要聯絡獸醫。

你知道已有廣泛證據顯示狐獴是極容易感染新冠病毒的嗎?與香港的倉鼠相似,科學家在狐獴的身上找到新的病毒株,表示新冠病毒可能在狐獴身上進行變異。狐獴亦有能力把病毒傳染給同類。西方國家怎樣處理這些狐獴?英國威爾斯政府的指引是,若你正進行居家隔離,或你剛與寵物狐獴從外地返國,你的寵物狐獴應隨同你一起隔離21天。但當地政府從來沒有提出要撲殺寵物狐獴。

沒有一個政府會以寵物/伴侶動物 (companion animals)「可能會傳染新冠病毒」為由,呼籲主人把他們交出,以執行人道毀滅,因為這與禽流感殺雞不一樣。原因是寵物/伴侶動物一直被認為是主人家庭的一份子此舉與主人是否捨得寵物無關,而是在反映一個社會的道德價值觀

對人類來說,寵物/伴侶動物有何意義?在十六世紀,「寵物」一詞代表人類為得到快樂和陪伴而飼養、被馴化的動物。近年,「寵物」一詞引發爭議,因為把動物當成寵物帶有侮辱成份。於是,人們開始用「伴侶動物」來代替「寵物」。伴侶動物是指透過成為人類的同伴,其生理、情感、行為及社交需要能得到滿足的,或是與人類有親密關係的被馴化的動物。那麼,寵物/伴侶動物對我們究竟有何意義?

不少研究伴侶動物和人類之間關係的學者都指出,寵物給予人類付出關懐和愛的機會。人類會透過照顧寵物得到滿足感。寵物也會對主人展示好感,令人類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所以,不少人會把伴侶動物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亦有人會把他們當作是家庭成員。伴侶動物對我們的孩子又有何意義?研究顯示,很多有年幼孩子的父母都喜歡養寵物。因為他們認為養寵物能為孩子帶來好處。不少父母認為透過照顧寵物,孩子能建立獨立能力及責任感,寵物亦能作孩子的同伴。在這次倉鼠事件中,我們看到不少父母當初將倉鼠當作禮物送給孩子,是希望孩子能從而學會愛生命、關心生命、建立責任感。但我們有在孩子面前做好榜樣,盡責地對待這些伴侶動物嗎?我們怎樣教導孩子「甚麼是伴侶動物」?我們一般會說:「這隻倉鼠會成為我們的家人,你要好好愛他並照顧他。」那我們一起想想,自己的家人生病了,我們會怎樣做?若自己的家人生病了並有機會把病毒傳染給我們,我們要怎樣做?

教導孩子當倉鼠健康時,他就是你的家人,而你要無條件愛他;當他生病並有可能傳染給你時,他就是有問題的貨品,而你要退貨並毀滅他。這邏輯合理嗎?這不是雙重標準、自相矛盾嗎?這就是你的孩子要學會的道德價值觀嗎?

社會一直怎樣教導「寵物」的觀念呢?談及動物倫理,不同人有不同的道德價值觀。有人崇尚「契約主義」,意思是動物的價值只在於牠們對人類的重要性,而不在於牠們本身有多好。契約主義者反對傷害伴侶動物,並不是出於保護動物的角度,而是傷害伴侶動物會間接傷害主人的情感,這是以人類為中心的道德觀。現今社會(更貼切來說,香港社會)當然不主張契約主義。因為政府和社會一直教導我們,無論寵物健康或患病,無論寵物乖巧或頑皮,我們都要無條件地照顧自己的伴侶動物現今社會對待動物的標準偏向提倡動物的權益及人類的義務,意思是所有擁有感覺的動物都跟人類一樣,應該有基本的權利。基於社會標準,伴侶動物從來不是我們的財產,而是家人。綜觀全球,各個社會都在提倡伴侶動物與生俱來的權利和價值,意思是無論他們對人類的用處有多大,他們都擁有自己的福利,而不是被人類利用的工具。

讀到這裏,請告訴我,當一個政府呼籲人們交出自己的寵物,好讓他們作人道毀滅,這代表著甚麼?我們很難去責怪那些把倉鼠遺棄在街上的人,因為政府呼籲人們交出十二月二十二日後購買的倉鼠人道毀滅,等同提倡「把伴侶動物退貨」的概念,與一直以來教導市民要把寵物當作家人的概念背道而馳,大大削弱香港社會對動物權益的意識。

處理可能傳播病毒的伴侶動物,正常程序是甚麼?

第一,聯絡獸醫。
第二,為牠們隔離並檢測。
第三,治療牠們然後再作檢測。

這才是政府應該教導市民的東西。

從今開始,所有(包括政府)有關伴侶動物的教導都應該有所質疑若我們因伴侶動物有可能傳播病毒而放棄飼養他們,我們還應把他們當作家人嗎?日後政府的教育應否改成「伴侶動物只是一件很可愛的貨物」?面對香港社會那「日新月異」的道德標準,我們不難看到香港的動物權益意識正逐漸倒退。這就是在新冠疫情下,香港會成為世界上率先殺戮伴侶動物的地方之一的原因。

註:撰文者為早前就漁護署捕殺市區野豬政策發起聯署的獸醫學生